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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6章 第 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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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6章 第 66 章

徐貞風被送入了皇帝寢殿。

元曄只覺全身燥熱, 血液沸騰,原本他以為這藥讓人弄些冰來就可以壓下去,可不想這藥的藥性極強, 根本壓不下去。

他強迫自己冷靜,可神智還是在漸漸昏沈了下去。

徐貞風俯下身子, 執帕給他擦著臉上的汗。

元曄感覺到女子手指的冰涼, 莫名一陣舒適,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朦朧的面容, 以為是明錦又回來了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

徐貞風動作一滯。

“你為何總是這般心軟?我就知道, 你不會狠心拋下我不管。”

徐貞風眼眶一紅, 自她被調來太和殿後,元曄一直對她態度冷淡,不許她近前侍候。

她以為元曄是嫌棄她年紀比他大, 年長色衰, 所以才討厭自己。她沒有辦法讓自己更加年輕可愛, 所以更加盡心盡力的服侍他、照顧他。

再冷的石頭, 也會有被捂熱的一天吧?

現在,他似乎是真的熱了,這是元曄第一次用這般柔情的語調對她說話。

她幾要哽咽失聲,“奴婢永遠都不會拋下陛下, 離開陛下的。”

元曄湊近她,啞聲道:“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後來那逆來順受, 唯唯諾諾的樣子,我就是喜歡你的無知無畏, 天真質樸的莽勁兒。可後來你長大了, 心思覆雜了,就不可愛了。”

他摩挲著她的臉, 訴說著過往點點。

“可是我錯了,你根本不需要可愛,不需要天真,不需要這些我喜歡,取悅我的品質,你就是你,一個不斷成長變化的你,就是我一直喜歡的你。”

徐貞風茫然眨眨眼,原來陛下是更喜歡她小時候天真單純的模樣嗎?不喜歡她現在對他處處討好的卑微模樣?

元曄把她擁入懷裏,“我一直很後悔那時對你的冷落,讓你吃了那麽多苦,遭了那麽多罪。”

徐貞風喉頭湧起一股酸澀之意,“陛下還能想起奴婢,奴婢就不苦了。”

“其實,你也有愛過我的吧?你還記得嗎?有一次下雨的時候,我急著回去處理公務,你就拉著我的手,說你怕打雷,讓我不要走。我便笑你,以前怎麽沒見怕過?你便躲在我的懷裏跟我撒嬌,說陛下來了,我便怕了。”

元曄的視線模糊了,曾經他們也是溫情脈脈,可後來怎麽就全部成了假象,以至他們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呢?

徐貞風臉色有些茫然,皇帝說的那些事,她都不記得,好似也與她無關。

她只能回道:“是,我一直都深愛著陛下,我……”

話未說完,人,已經被壓倒在了床上……

……

風雪漸停,陸順華匆匆返回太和殿。

中常侍蔣白攔下她的腳步,提醒道:“貴人,徐才人已經在裏頭了。”

陸順華神色一滯,望著太和殿朦朧暧昧的燈火,雪花在她眼睫融化,心中有什麽東西如冰般在慢慢碎裂,一陣撕痛。

她本以為自己來得及,可不想還是遲了一步。

給皇帝下藥這種事,雖然很卑劣,可元曄是不可能在清醒的時候碰她的,她不能自己給元曄下藥,只能借太後的手成事,於是默認了太後的手段。

她很清楚明錦是不會侍寢的,本想著明錦送完湯,皇帝藥效起來的時候,自己就立刻去把明錦換出來,一來可以和皇帝有了夫妻之實,二來還能讓明錦欠自己一個人情。

可不想皇帝竟然放了明錦,明錦還挾持她逃出宮中,皇帝等不及她回來,只能靠其他女人解藥了。

她以為,她會是元曄第一個女人的,這樣就可以在他心裏有特殊的意義,可不想還是功虧一簣。

木已成舟,多思無用,陸順華黯然轉身,語調落寞。

“走吧。”

*

宮門前。

陸聿把明錦擋在身後,拇指按在劍柄上。

“阿翁,我不想傷你,今夜之事,明日我自會向太後解釋。”

王密刀鋒橫起,“老奴完不成太後吩咐,亦無顏歸去覆命,老奴一介閹宦,蒙太後賞識提拔,才有了今日,有言道,士為知己者死,公子索性在此將我斬殺,也算對上邊有了交代。”

陸聿眼眸一沈,雖說他是宮中宦官,可如今也是有官爵加身的朝廷命官,怎可輕易擊殺?

何況今夜之事,只為幫明錦解圍,他無意鬧大。他日陸夫人入宮勸說太後一番,明錦依舊可以安然無恙留在京城。可若跟王密交了手,他們就會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。

就在雙方僵持不下,陸聿準備動手之際,一道劍芒突然先他一步劃破雪夜寒風,直直向王密刺去。

陸聿愕然看著來人,一時忘記抽劍。

王密立刻橫刀擋住劍芒,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黑衣蒙面人,羅剎鬼面下,一雙微揚的鳳眼,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。

明錦緊繃的情緒驟然松弛了幾分,知道是陸沅止來了,原來她還沒有出宮,她一直在暗中跟著自己。

陸沅止提劍獨擋禁軍,大喝一聲,“快走。”

陸聿怔怔看著她,被她一聲喝回了神後,便立刻拉起明錦飛奔,把她抱上馬背,揚長而去。

王密見陸聿帶走明錦後,眼神一凜,揚刀向陸沅止砍去。

“右衛列陣,抓刺客。”

陸沅止應對著禁軍,見二人順利脫身後,也不再戀戰,長劍揚起地上的積雪,阻擋下追兵的腳步,飛速離去,空寂的雪夜中回蕩著暗啞低沈的警告。

“你回去給狗皇帝帶句話,我早晚會再來取他性命。”

右衛禁軍還欲再追,王密卻擡手制止道:“窮寇莫追。”

他遙望著刺客消失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
先前太後便有懷疑魏長風是陸沅止假扮,今日交手,那刺客的眼睛與太後倒是有七分神似,這個消息,足夠回去跟太後覆命了。

……

陸聿和明錦同乘一騎離開宮城,馬蹄陷入松軟的雪泥中,漸漸寸步難行,腿一崴,將二人雙雙墜在雪地中。

陸聿索性丟下了馬,把明錦從雪地裏刨出來,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。

明錦趴在他的背上,看著無邊的雪夜,恍然又回到了那一年在山洞雪夜的時候,他也是這樣背著自己,給自己踏出了一條生路。

從孩提時期,到長大成人,從少年到男人,他稚嫩的肩膀為她一點一點強壯起來。

她的哥哥,本該是這世間最驚才絕艷的少年郎,手持紅纓銀槍,征戰沙場,建功立業,去實現他少年時的夢想。

而今卻為她沈淪在無邊的黑暗中,提起長劍去做那見不得光的殺手,去做那攪動朝堂風雲的酷吏,最終塵埃滿身,汙名難洗。

她輕輕拂去他肩頭的碎雪,好似為他拭去塵埃,還他一個幹凈澄明。

“哥哥,我們要去哪裏?”

陸聿思索後道:“去定北王府,現在只有大姑姑能護住你。”

明錦默然,她是宮中女官,私自逃宮就是死罪,若是跟陸聿去了南平王府,陸聿就是私通後宮的罪名。太後一貫忌憚這個長姐幾分,現在只有陸夫人能在陸太後跟前說上話了。

“你為什麽會來找我?”

陸聿眼神黯了黯,“我不想讓你難過,阿錦,我不會強迫你,也不會讓任何人強迫你。即便你不能接受我,我也要保護你做一個幸福的小女郎。”

明錦心裏酸酸的,手臂環著他,把臉埋在他的頸彎兒,“哥哥,能做你的妹妹,我已經很幸福了。”

陸聿苦笑,所以,他只能一輩子當她的哥哥嗎?

……

到了定北王府時,陸夫人和賀雲珠已然睡下了。

劉弘入京以來都是暫住定北王府,照顧保護陸夫人母女二人。

今日雪夜興起,正在院中隨飛雪舞劍,見陸聿深夜帶明錦來造訪,吃了一驚,立刻迎二人入堂,讓婢女去叫醒陸夫人和賀雲珠。

陸夫人未及更衣,只披著狐氅而出,不解道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陸聿來不及解釋,把明錦交給她道:“姑姑,阿錦先托你照看著,具體情況她會跟你解釋,我現在有事需要再出去一趟。”

陸夫人尚是一臉茫然。

明錦立刻拉住陸聿的手腕,“你要去哪兒?”

陸聿提了提劍,道:“去救她。”

明錦神色一滯,緩緩松開了手指,他是要去找陸沅止,她沒理由阻攔,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無邊雪夜之中。

劉弘知有要事,不放心陸聿獨自前去,立刻跟上他的腳步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陸夫人對著他們的背影急急呼喚,“聿兒,弘兒。”

這兩個不省心的孩子。

賀雲珠拉著明錦上下檢查了一番,看著她那淩亂的衣衫,不解道:“阿錦,你這是怎麽了?怎麽突然出宮了?”

明錦便將今夜發生之事簡單敘述了一遍。

聽完後,陸夫人眉峰蹙起,“這也太荒唐了,太後如今行事越來越極端了,這不似她的一貫行事作風。”

陸太後一貫賞罰分明,不記仇怨,而今處事極端,嚴苛暴戾,似有大限將至,狗急跳墻之像,恐非吉兆。又想起陸太後近日病情,陸夫人心中不由隱隱擔憂。

“阿錦,你先在此住著,等我入宮探望太後,了解詳情後,再做打算。”

明錦松了一口氣,“多謝幹娘。”

賀雲珠便拉著明錦回了房。

……

另一邊,劉弘取了馬,二人一同策馬至宮門前。

宮門已然封鎖,蒼茫雪地上,只餘一地淩亂的打鬥痕跡,卻不見任何人影。

“宣明,你來找誰?”

陸聿神色暗淡了下去,她又消失了,他總是為了明錦,一次又一次的錯過了她。

“沒什麽,走吧。”

“走?”劉弘按住他的肩膀,靈魂一問,“你現在準備走去哪裏?去定北王府接明錦,還是回南平王府?”

陸聿語塞,片刻後,平靜道:“先把她留在定北王府,之後,我會想辦法送她出京,待風頭過了再接她回來。”

劉弘眉梢一揚,“送她出京,是只她一人,還是跟你一起?”

明錦現在可是宮中女官,皇帝的女人,他若帶她離開,那可是私通後宮,大不敬之罪。

陸聿一時無言。

“你說你們兩個,兜兜轉轉,不還是要一起私奔?明錦當初接受了你多好,非要入宮折騰這一番。”

陸聿轉身往回走去,淡淡道:“很多事情,沒有對與錯,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,做了一個看似最合適的選擇。”

劉弘啞然。

*

明錦脫逃後,陸太後果然震怒。

翌日,陸夫人入宮時,陸太後是油鹽不進,一定要抓明錦回來問罪。

在那種時刻逃脫,棄皇帝安危於不顧,簡直罪無可恕!

明錦便愈發不敢出定北王府。

元諭聽說宮中的變故後,專程去找了定北王府一趟,他年後就要回洛陽了,可以帶明錦一起走,讓她去洛陽避避風頭,洛陽天高皇帝遠,太後也無可奈何。

明錦很驚訝他會來找自己,聽了他的來意後,便直接婉拒了他,“袁姬夫人尚未走出喪子之痛,殿下此刻更該多關心夫人,不必為我分心。”

元諭道:“此番算計陸麗華之事,你本沒有參與,本就是因我之故連累你無辜遭難,不可能不管你。”

明錦搖搖頭,“人各有命,我或許這一生都不該去洛陽。”

元諭意有所指道:“洛陽邙山青,洛水長,是鐘靈毓秀的好地方。”

明錦心知答應跟他去洛陽,就是答應了接受他。袁姬很好,他不該再為一點少年時的遺憾執著於自己。

她淡淡道:“洛陽是極好的,可終究是不屬於我,自有喜歡他的人去欣賞。”

元諭看了她一會兒,移開了視線,自嘲一笑。

他和他的哥哥果然一般失敗,無法讓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為自己柔軟。

他沒有再試圖勸服她,默然轉身離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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